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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7版:好作品

一方水土

□曲 静

一条江

临江而居。

楼是高层,俯瞰,一条白亮亮的水在阳光下熠熠——那是松花江哦,仅次于长江、黄河位列全国第三的著名大江,就这么伏卧在侧。

江风润窗。

夜夜枕波。

亲近着亲近着,把这一道白练当作地久天长的依傍,天然地痴缠,痴缠得天然。

江水万古流,穿透岁月,穿过,一路跋涉的沟沟壑壑。

于东北人民,松花江的哺育厚重绵延情深意长。这条从长白天池一路跌宕翻腾的大江,犁过雪原冻土、荒甸丛山、密林草地,见证王朝更迭、时移事迁,将东北黑土地的文明一路播撒,将东北人的品性点点塑成,侃快爽气不拖泥带水,豪气干云顶天立地勇于承担,也粗粝率性,聊着聊着就把心交付了,撞了南墙也无悔,主打一个热情热心,一不留神还让人不知所措。一脚刹车没踩住,过了。呵呵。

折射着世道人心,所谓,一方水土养一方人。

广为人知的,是这条江与一首歌联在一起。《松花江上》,上个世纪30年代末,张寒晖所作。“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,那里有森林煤矿,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……”

旋律凄怆苍凉,道出时代悲歌历史伤痛,一腔不甘屈辱,两手空拳在握。是对民族创伤的歌哭,是对一段记忆的深深镌刻。歌声将松花江广泛地种植在国人心里,不止是对那一时空下东北众生的了解,对东北地域和东北物产的认知,还深刻地影响着近百年来人们对于松花江、松花江流域所生发的种种设想、联想和遐想。

松花江哦,你注定承载着太多太多。关于历史的、人文的、政治的、经济的。

拍遍栏杆,还是抑不住遥想。

这江流,曾多么野性难驯,放排人九死一生过涧抢滩,放流一根根原木出林出山,来到吉林城下,在冰封的江面垒起一个个特有的“水院子”——冰上客栈,将木排拆解后的木头堆垛成仓,待价而沽。

因山高林森,除原木,毛皮、药材也奇货可居,使这一城这一处成为关东老客喜见的物品集散地。拢在袖子里手悄搭一起,指头捏成数目字你来我往讨价还价,成交后一拍两散。

夕阳西下,红霞映山水,一叶扁舟上顶笠老翁船头伫立,鹈鸟几只在侧,另有几只飞升起落,有鱼出水,发出泼喇喇的声响,水花四溅。水汽氤氲下的夜色渐浓渐郁。

作为古战场,兵家必争之地,这里也曾鼓号齐鸣,箭矢如雨,刀枪相抵锵然有声,厮杀拼抢搏命一击。王旗猎猎,残阳如血。

康熙一首《松花江放船歌》以帝王视角将大阅兵定格。

松花江,江水清,夜来雨过春涛生,浪花叠锦绣縠明。

……

当然,近江并不意味视野里只有目力所及的这一截江段。大江中的“中国第三”,跨越黑吉两省,水域漫长辽阔,资源丰富,经济价值不可估量,助力东北工农业发展,更是功不可没。单单一个“母亲河”的称谓,不能涵盖她对这一块土地和土地上的子民的重要,于我们而言,她是命脉,是魂。

一树凇

凇这玩意儿,从身在陋室无人问,到一朝名动天下知,其实也铺垫了很多年,断不是一夜爆火那么轻易,有官方的雾凇冰雪节为证,最早一届举办的时间为1991年,到现如今已二十多届了。因河而来、以凇之名的邀约一年一度,冰雪季,一茬茬旅游客纷至沓来。

如此,凇成了独负众望、使命在身的公主,不似我们小时候看惯了的那个一派天然纯净的小家碧玉,那时候她有一个朴实又形象的小名,叫“树挂”。

小时候,背书包上学,冬天的大清早,谁的眉毛、睫毛、刘海不是挂得密密的一层?引得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,都一个样儿,省去了相互笑话。至于外面树上的白色树挂,大家见惯不怪。只有脚欠的小子们,见人过来了,使劲踹几脚树干便跑,令白色的雪霰掉人家一头一肩,及一脖项,湿凉凉的不爽,愤而回骂,才引得跑远的家伙们落下阴谋得逞的坏笑。

改“树挂”为“雾凇”确是文雅,透着学问,好像也少了俚俗的亲切。

说起来这东西也不是唯我独有,在东北也算是冬天里的寻常景致,但别处的,真不具备这里的天时地利,不是不成规模,就是凇绒薄瘦品相欠佳,比对后的落败是显然的。所以喽,风景这边独好。

都是拜松花江所赐。

人们印象中的北国风光, “千里冰封万里雪飘” “山舞银蛇原驰蜡象”,硬朗凛冽不怒自威。实际上有黄钟大吕必得有秋鸣时蝉,经两下的鲜明对比,才巩固出各自的不可替代。

从前,寒冬腊月,松花江面冻得邦邦硬,冰上行车跑马走人一点问题没有。90年前,在吉林丰满兴修水电站后,这一切便成为历史,大坝拦江蓄水,上游成深湖下游成素江,都敛了野性收了不羁,规规矩矩各司其职。水流从电站的水轮机组流出,水温提升至零上几摄氏度,大坝下游流经吉林城区几十里江面的江水,便成为神奇的不冻江,待逢极寒的晴朗天气,便一夜成凇。但见凌晨时分,雾气蒸腾仙气缭绕,高湿低温碰撞出的仙境一点点筑就,粉雕玉砌,银装素裹,江畔两岸以树木为依托,一层层附着一层层黏连一层层接驳,那凇绒剔透莹润,酥松轻盈,颤巍巍不落,将光秃秃的枝条如同缀上似锦繁花,千树万树一路延展开去,将沿江街景铺陈出不同寻常的玄妙,人行其间,游走于广寒天境般,如梦似幻,仿佛脚一点地人即飞升,臂一展开便可鹏程。有那俏丽女子不耐颜色单调,特意穿上大红衣裙,天地间,那一点红便如精灵般跳脱而夺目,如闲笔后的点睛,如梦之令。

吉林雾凇如此撩拨人的还有一点,就是即出即逝,如海市蜃楼如昙花一现,一早凇出,上午九十点钟即凇落,阳光中,簌簌而下,款款谢幕,再一抬眼,舞台还是那个舞台,演出已然结束。

即便这样,也不是随到随见,一个不合便避而不出,令远来者唏嘘。

有搜景无处不到的摄影人,在市郊又发现了凇景更佳之地:一个名为“韩屯”的傍江小岛。有片子一帧帧亮出,更勾人一波波涌入,现在岛已改名为“雾凇岛”, 岛内原住民大多以经营民宿为生,一家家一店店遍布,东北大花点缀,热闹成集,特色明显,走的是民俗乱炖的路子,与黑龙江那边的“雪乡”,共同成为东北冰雪旅行的两个着力点。

与长江三峡、桂林山水、云南石林并列为四大自然奇观的吉林雾凇,这名号被喊出去很多年了。游人纷纷慕名而来,然而吉林雾凇软糯糯地半遮了脸,娇羞状半拒半迎,是否露真容看心情。你来或者不来,咱见还是不见,凭运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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